脚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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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阔别多年的老同学宾虹说：“我记得三十八年前早春的那场雪，在岁月深处纷纷扬扬、飘飘洒洒。”那天黄昏，凛冽的寒风从树枝间悄然离去，凝重的乌云不再涌动翻滚，遮天蔽日的铅灰笼罩四野。连日来的冷雨，凝固在嫩绿的草叶上，就连时间，还有风光旖旎的校园，也仿佛凝固了。鸟鸣声，喧闹声，琅琅书声，也随之消遁。一派静谧，只为聆听落雪的声音。 其实，已经许久不曾看着太阳的影子了，似乎所有的事物都一片湿冷。刚从饥饿时代走出来的一群半大小子，对学校食堂粗劣的伙食早已心存不满，恰巧又看到隔壁单位的潲水桶里，浮满了吃不了扔掉的白白胖胖的馒头，一气之下居然从食堂收罗了一些又小又糙的馒头，用钢丝串成一圈，贴上一副对联：“一餐十八个，又何足为奇。”宛如一只花圈，挂在校长办公室门楣上，由此铸成大错，震惊校园。久别重逢，我给同学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，在这丰衣足食、灯红酒绿的年代。 “还记得学校里头那片橘园吗？”有人这么一说，大家相视莞尔，仿佛又回到那片郁郁葱葱的橘园，绿色的橘子沉甸甸缀满枝头，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。学校为防盗贼，安排学生轮流巡逻，结果这些半青不熟的果子，大都成了宿舍夜话的茶食。有同学压低了声音说：我们在吃这青涩的橘子，但在这美丽的橘林深处，却还有人偷吃禁果呢。难怪早些时候一位老师满脸阴郁地说着：“现在就忍不了，以后还忍得住？”听了这个故事，两鬓斑白的老年说：“那时情窦初开，都只管教理论教专业，谁教我们生活呀！” 一众老同学漫步在湘东南这块美丽的土地上，周遭满目葱茏，远处一弯清流缓缓流淌，白墙黛瓦的农家炊烟袅袅。都说脚下这条幽静的竹林小径似曾相识，千回百转，仿佛又走进了校园那条小路，那条白雪覆盖着的小路，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场漫天大雪中。“忽如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清早起来，只见天地间白皑皑一片，美丽的校园银装素裹，皓然一色。宽阔的操场上，挤满了欢呼雀跃的同学。雪落无声，带来几分温暖，几分快乐，带来生命的萌动。似乎这纷纷扬扬的雪花，弥漫着的，是一种春天的气息；飞扬着的，是一种青春的美和力量；飘洒着的，是一种纯洁浪漫的情愫。 上课时，一本正经的老师忽然丢开教案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支校园歌曲——《脚印》：“洁白的雪花飞满天，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，漫步走在这小路上，脚印留下一串串……”歌声在教室响起，整个校园顿时被音乐激活。跳跃的音符似乎也有着雪花般明丽的色彩，晶莹剔透，闪闪发光。黑板上雪花飞舞，莽莽苍苍。流畅的旋律，宛如一条白雪覆盖的蜿蜒小路。人生如歌，能于蒙昧之中，淬炼青春，踏着歌声出发，在风雪中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，就能摸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。 “却顾所来径，苍苍横翠微”。转眼几十年过去了，其中有多少周折与坎坷，又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。有过困惑和迷惘，也收获过一路风光。陶醉于生活的丰盈，也感叹过生命的荒凉。但是，不管岁月怎样流逝，美好的事物永远不会消失。每当遭遇风风雨雨，我都会想起这支曾经涤荡心灵的老歌，向风雨中走去。今天，我和我的老同学，依然走在这林中的小路上，周遭满目葱茏，远处一弯清流缓缓流淌，白墙黛瓦的农家炊烟袅袅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