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梦
我爱梦,我喜欢梦,她是薄雾里含蕾的花枝,她是粉面含羞苹果脸的少女,她如大海飞溅的浪花,她如倒映在湖水里的月影。因为她既不可捉摸,又不可置疑,那轻渺渺游丝般的梦痕,比一切都使人痴迷而神往。 诗是可以写在纸上的,画是可以绘在纸上的,而梦呢,永远印在我心里。朋友!假如你正在寂寞时候,我告诉你一个美丽的梦。 似乎是个月夜,清澈明亮的皎月,高悬在蔚蓝的天宇。一轮满月,柔和的月光洒在柳林、花朵、草叶上,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。这里有一带垂柳,柳丝一条条像女孩子的头发,轻柔而蔓长。绿树浓荫里,欢快的夜莺站在枝桠上鸣唱,这景象是那么静谧,是那么神寂,是那么幽深。不知是谁,把我绑在了一棵树上。越是挣扎,绳索就越紧,我的胳膊、双腿和全身都疼痛难忍,不时发出呼唤和呻吟……也许你是一个骑士,在这渺无人声的野外经过;也许你是一个旅客,踟蹰在这柳林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?也许你……忽然听见柳林里呼唤的声音,你缘着音声寻来,停止在绑我的那棵树下,我细微的声音几不可闻。你像个猛兽一般扑过来,自树上把我解下来。我身上的伤口正渗着鲜血,你用手轻轻地抚摸每处伤痕,周身的伤痛便瞬间痊愈。我睁着满含泪的眼望着你,不知为什么你忽然觉得难过,你的泪不自禁地滴在我衣襟上! 温柔的月光下,我低低地问: F君,我们到哪里去呢? 你没有说什么,牵着我的手缓缓地走出柳林。这时,天光已大亮,远处隐隐的青山雾霭缭绕。在半山腰,一堆堆粉红的云霞,白色的絮云,仿佛在烟雾弥漫中来回飘动。不知怎的,刹那间,我们来到了山岭。走到跟前,才看清不是云朵,是一片桃花园。园子的四围是盛开着梅红色花朵的桃树,一棵棵有两米多高,从树的主干分出四、五个分枝,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,其间小枝分歧,弯曲如盘虬,孤削如笔,密集如林,在黑色的枝杈间点缀着疏疏落落的红艳的花朵,俏丽妩媚,香气袭人。分枝扶花,我们才走出梅红色的桃树墙,满眼看见的还是桃花树,一树树粉红、白色的桃花开得灿烂绚丽,嗅着缕缕清香,我们过树穿花,一直来到桃园深处。在桃花树底下一块大石上坐下,你拿出一本《纳兰词》,展开书卷,从头细品。我念着:“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……”你续道:“若似月轮终皎洁,不辞冰雪为卿热。”读完这句词,你的目光温柔如水,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。我低头不语,羞得带腮连耳通红。正这时,只见一阵风过,把桃树枝头的桃花吹下,落的我们满身满书满地都是。 我们挽手出了桃花园,远远地就听见有一种声音,不是柳笛声那样的清悠,不是二胡声那么的凄哀,差堪比拟晚风拂过树林,雨滴落在荷叶上的声音,似远又近,似近又远,在这山峦间萦绕着。来到山下,站在飞流前,看千万颗银星散落,一朵朵白云飞来,只在青石上一溅,没有了;一片片雪絮飘来,只在青石上一掠,不见了。这些碎玉、银星、絮云般的水珠,最后都汇聚成一潭清澈的湖水。我们沿着湖岸前行,碧澄的湖水像一匹柔软的绿缎,微风吹起雪白浪花,似绿缎上纤织的小花,我真想裁割下半幅,做一床锦被当结婚时的嫁妆。我们踏上小桥,极目远眺,两只通身雪白的天鹅,一会悠闲游弋,引颈高歌;一会又卿卿我我,头对着头组成了一个心形图案,平静的湖水如一面大镜子,映照出这对情侣缠绵的身影。这时,水面上游来了一对五彩鸳鸯,雌鸟在静静地倾听,雄鸟在幽幽地诉说着,此情切切,彼意绵绵……我们望着远处青青山色,听着小桥下淙淙流水,迎面吹着四月的和风。F君握住我手,深情地说:“何缘交颈为鸳鸯,胡颉颃兮共翱翔!”我娇怯地说:“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。”微波柔浪,轻轻私语,我们紧紧相依相偎。 快看,湖面上飞来了许多彩色的蝴蝶。追逐着,追逐着它们,我俩走进了一个花的世界。碧草如茵,紫色的和白色的小野花夹杂在草丛中竞相开放;黄刺玫托着金色的花瓣含羞点头,红艳艳的杜鹃花笑红了腮,我们来到一树繁密的丁香下,在树下携手看那朵开成五个花瓣……天边的晚霞,像男孩子怀里抱着的一束红玫瑰;又似纱帷中隐现着的红红的美人脸,慢慢地,慢慢地,飘坠在山间化成了粉红色的丝带映红了西天。这时,一双飞舞的玉蝶在花中徘徊、留恋,我指着蝴蝶让F君看,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。他慷慨激昂地说:“你放心,从今以后,我的身,我的心,我的灵魂都是你永远的俘虏。你之所愿,我愿赴火蹈刃以求之;你之所不愿,我愿赴火蹈刃以阻之,不然,我怎么敢说爱你。”我不能再说什么话,伏在你怀里听你心跳的声音,那时,我是碧绿草地上一只活泼、欢跳的小白兔;那时,我是温暖阳光下一枝熏醉的蔷薇,又懒又娇;那时,我是骄傲高贵的公主,头上戴着皇冠,身上穿着彩裙,在百花丛中跳舞……正在香梦朦胧,缱绻眷恋之时,忽然,听见母亲唤我,睁开睡眼,天色已大亮了。 闺阁之中,药香伴着诗集,在我浅吟低叹的缓行里,心中总有一丝莫名的愁绪,多希望有一个人能救助我,多希望和他今生今世白头偕老,多希望和他来生来世永不分离。天之涯,海之角,F君你在哪里呀?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