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痣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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泪痣 傅拾 他一头蓬草似的发，青黑胡茬，眼角的泪痣似乎含了许多不一样的情绪。他高壮魁梧，性子却不温不火，常常奈何不了我们班的“顽猴”们半分。他是我的初中科学老师。 他高考发挥失利，只能就读师范，他说，其实他很不甘心，他并不愿意教书，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科学家。可年年走来，他只有认命成为一名普通的教师。每每上课，面对我们的顽劣，他有时抱怨，有时后悔，在我看来他对教学充满厌恶。因此，我对他没有半分好感。 甚至可以说我是讨厌他，在我眼里，他是个懦弱的男人。他有一点的口音，在课堂上，他不经意的一句话，常常被讲台底下的人阴阳怪气地模仿好几遍，于是便引得全班集体吐槽嘲笑，乱哄哄的成了一锅粥。 那时他在干嘛？他就站在讲台上，皱着眉头，无力地低吼：“干嘛，干什么都不知道，停！停！安静！”眼角的泪痣，藏的是是深深的无奈，是浅浅的愤怒。岁月早就将他的棱角磨平，他对生活早没有了青春的激情，对他来说，生活不过是一壶沸腾过，然后已冷却了的开水。 在一番哄闹后，台下仍然有细碎的交谈声，显然，大部分人已经没有心思上课。他呢？紧紧皱着眉头，深深叹口气，一个人在台上唱着独角戏，自顾自上着。 到初三，我们都朝着愤世嫉俗的道路走，老师的拖堂会引得我们的抱怨甚至怨恨。而我们班中有一个男生不理智对待这种情绪，他毫不忌惮地在走廊上的护栏上洋洋洒洒地写下对科学老师的不满，写下对老师的嘲讽。我们都有看到那不堪的文字，有人拉着同伴一起看看，嘻嘻哈哈笑着，有人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又添上几笔，然后得意洋洋得再去告诉别人。没有人一个人去阻止这场恶劣的行为，更不要说有人会去清理它。有些女生看到了，会问身边的同伴，这样是不是不太好？得到同伴漫不经心地一句：“没事。”也就作罢，不再去理会，只当没看见。 终于有一天，他看到了，那天从我走廊一头走回教室，我看见他用手轻轻摩挲着护栏，眼角的泪痣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清晰。我远远地也能感受到笼罩在他身边的难过。他一声不响，擦去那些伤人的字词，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已伤痕累累。但我知道，我们的不尊重一定是深深地伤害了他。看着沉默的他，我突然感到有些心酸，有些自责，突然间变得不知所措，这种莫名的情绪使得我仓皇逃回了教室。 我没有告诉别人我在走廊看到的，可从那以后，我把自己从喧闹起哄的队伍中剥离，认真对待每一堂课，去尊重他的教学。 很快我发现，其实他上课上得很认真也很好，在学习新的知识点时，他会结合从前自身的经历，来引导我们更深刻去理解。他很少用PPT教学，经常地是一字一画写满整个黑板的板书和知识要点。我知道是我错了，错看了他对“老师”这个职业超乎我的想象的认真。 他也是个很好的父亲，一天傍晚，我从食堂出来，看见他一只手提着个小小的粉色书包，一只手牵着个穿着粉色的小女孩，我认得那是他的女儿。我站在食堂门口，看他牵着她走向电瓶车，把他的女儿小心翼翼地抱上车，然后自己跨上车。他们骑着车慢慢远去，我看到女孩抱着他的父亲，娇憨地笑着，像一位被小心呵护长大的公主。而她父亲，就是那忠诚的骑士，守护着他的小小公主。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，时不时地回头看看他可爱的女儿。我看到，那颗泪痣闪烁着幸福的光芒。 如今，我毕业了。毕业合照上的那位老师，仍是满脸胡渣，泪痣清晰，着一身整洁西服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得如此正式，就像要参加一场重要的典礼似的。 记得在中考前一天的班队课上，他出钱给我们所有人买了冰条，并且笑着捏着冰条的棒棒，告诉我们有了棒棒考得也棒棒的！ 记得考试当天，他笑着说，好好考，别怕！你们很优秀！ 记得返校拍毕业照的那天，他对我们说，你们是我教过最坏的学生，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