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次暮光
|
这一次暮光 一． 老师在黑板前眉飞色舞的神态渐渐模糊了，眼前欢快跳跃的白色板书悄无声息地向着我视线的最边缘遛去，一切都慢慢消失不见了。犹记得窗外的阳光，透过葱茏的翠绿，在我的书桌上倒映出一片斑驳，暗灰色的阴影，在风中摇曳，明灭可见。那该是春日的暖阳，惹得人昏沉，我眯缝着双眼，任由思绪缓缓发散蔓延，白色的粉笔痕迹在迷幻的世界里伸展，互相交缠成蛇蔓似得毒，诱惑着人迷醉。背后突地传来刺痛，陡然间，一切迷雾都消散了，窗外还是那暖融融的阳光，没了那层柔和的缓冲，却是艳丽的刺眼了些。眼前，老师还是老师，白色的笔迹不知不觉爬满了整面黑板。我按住太阳穴，神经的一阵阵刺痛，让我与疲惫斗争。悄悄回头看了看后桌，她脑袋也半耷拉着，见我回头看她，猛地瞪了我一眼，竟是惊人的流光溢彩。看着她手中的那只笔，我不禁扯动了嘴角上扬，枯燥的数学公式似乎也风趣了些。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班的共性，前后左右桌中，必定有一个“傻二”的小伙伴，我的后桌差不多占了各种“傻呆萌”的属性。她总是需要别人提醒——别忘了带勺子这种琐事，常常问出一些搞怪的问题让我们笑得泪流不止，隔三差五地和我们嬉笑打闹。我总说她“二 ”，不过真心话是：这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。课上被瞌睡虫缠着不放时，常常想起她的笔，和条件反射式的尖锐疼痛，便轻而易举地挣脱开了。独自一人坐着，身后似乎总能传来她无忧的笑声。 二． 老师，陪伴我们走完初中的班主任，严厉的老师，总是让我又爱又恨。她的笑容，蹙起的眉，弯弯的的眼睛，还有她板起的面孔和冷冽的眼神，都一一刻在我脑海里。我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，不过作为班长的我却要担起更大的责任。刚开始，我内向而羞怯，大家常常乱成一锅粥，而我只是怯弱地低头，束手无策。她曾无数次地批评我，在全班面前大声呵斥我。我脸烫的通红，无助的、羞愧的、自责的情感一下子冲破了禁锢，瞬间淹没了我。我曾经颤抖地哭泣，埋怨，已经数不清楚流过多少泪，但时间最终风干了我的玻璃心，铸成了一道铜墙铁壁。是的，我要真心感谢我的老师，我严厉的老师。入学后很久我才明白，她的严格和爱是均等的，但都是那么温暖美好。她用一丝不苟的态度教导我们学习，循循善诱地教会我们“道德”的含义。她是一个好老师，只是曾经的我太过幼稚，从来不曾转身细看她流下的的血水和汗水。而现在待我小心翼翼地回头望去时，她的面容早已被病痛折磨得苍白而孱弱，不复当年摸样。 三． 艳阳天，窗外衣架上飘荡着的衣物，在阳光下显现半透明的颜色。我那乳白色的笔袋已经被印染得“光彩亮丽”，赫然一幅抽象派的涂鸦作品。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纯净美的心灵来欣赏艺术，我不禁惋惜这幅作品今日要毁于一旦的命运。我无奈的翻翻笔袋，一大把笔又被抽干了血液，只留下空洞的躯壳了。笔袋越换越大，只是原本争奇斗艳的各式各样的笔，都许久没有见到新面孔了。不知道是失了兴趣又或是时间的压力，我再没有初一时的闲情逸致，每日放学扎在文具铺前，双眼发光地盯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笔挑挑拣拣了。记忆中的初三那年，得了空去文具铺，我却是忽略了眼前一大片“娇艳欲滴的美人儿”，气势汹汹地冲老板吼：“来一盒笔芯！”短短几十秒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，交易圆满完成。我心急火燎地又踏上回家的路。现在想来，也不知道那些被忽视的“美人儿”有没有幽怨地盯着我的背影独自心伤呢？以前总觉得，用完一支笔需要一段漫长的时光，柳树抽芽到垂枝，花苞初绽到馥郁，可现实却是：昨日的露水为炽热的光热献身，又在清雅迷幻的云雾中重生降落，一支笔的寿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。松懈下来看看那一捆捆空的笔芯，重重叠叠堆成了小山，旁边衬着高高一摞摞试卷，竟也有一番豪壮的气魄。猛然有一种置身古战场的壮阔，“秦皇扫六合，虎视何雄哉”，刹那间剑指天涯指点江山的浩气油然而生。待回过神来，身边已不见那些和你并肩作战的熟悉脸庞。 四. 学校广播总是充满着奇思妙想。每周一个班级组织播音，没有固定的播音员，也没有固定的题材。虽然声音不总是温柔甜美和浑厚爽朗，有时还平翘舌不分，前后鼻音不分，但正是这样，每个中午的欢笑总是少不了的。短短15分钟的广播，总是音乐结尾。三年下来，听的最多的应该是Taylor Swift。在我的印象中，她的音乐总有一种轻快的的旋律，但配着失恋伤感的词，却是水**融，十分和谐。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，就这样缓缓地轻柔地将我浸泡其中。打开电脑，点开播放音乐的按钮，总会在乡村音乐的清新中，清晰看见三年时光的缩影。也是啊，我们渴望疯狂的岁月在这所校园里磨平了棱角，我们的感情从炙热尖锐，再到平和温润，一步一步跨过了三年。迷迷糊糊地从系着红领巾，高唱“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”，到罩着宽大得可以塞进两个身体的校服，边哼着对老师的诅咒，却依旧老老实实地每天过两点一线的生活。即使这样，简单平凡的日子，却仍然无法让时间手下留情。它竟残忍地剥夺了最后的一分一秒，到最后一刻才恍然大悟，原来所谓的三年，不过也只是泡沫，一刹的花火。 我总是想逃离悲伤沉重的气氛，换上轻松的笑脸说“再见”，却忍不住在别人看不见的背后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。三年的时光如此美好如此充实，每个同学，每个老师，还有我，都在跌跌撞撞地前行在人生路上，哭着笑着，但从来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。“回忆越是甜，就是越伤人的”，因为是回忆啊，再怎么甜蜜温暖，也只是过去。暮光吞噬的白昼，是一个时代的沉寂，如此的心痛与不舍，但仍然迈开欢快的步伐前进，因为暮光最终也会迎来新的破晓。埋葬好我们的哭和笑，埋葬好我们的天真与不羁，待到岁月老去，还带一束芬芳，静静地伫立在三年时光的墓前，叹一声：啊，这是属于我的暮光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