卉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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卉子 花开半夏 发表于 2014-07-08 12:28:50 阅读次数： 57 【一】 卉子与奶奶住在木里村，一个小山沟里，一共三十来户人家，就卉子一个孩子。没有人想越过那高高的，将村庄包围的木里山，看看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的。而卉子不同，她想上学，想看看外面的世界。 卉子的父母在城里工作，卉子从来没见到过他们。他们连一张照片也没有留下。 卉子最爱河边的芦花丛。夏天的时候，卉子可以和奶奶待上一整天。幽静的山谷中，时常会飘荡着卉子的笑声。卉子的可爱与天真，总在不经意间慰藉了奶奶沧桑的心。 “奶奶···”卉子把头靠在奶奶的肩上，甜甜地喊着。卉子面容清秀，身材颀长，那双大眼睛，清澈得如一汪泉水。卉子一笑起来，两腮就出现一对深深的酒窝。或许是常在芦花丛的缘故吧，卉子身上弥漫着芦苇水草一样的清香。 卉子的奶奶有腿疾，不下地干活儿。卉子虽然常会问起爸爸妈妈，但从来不问起爷爷。听邻居老人说，爷爷在十几年前去世了，是在家里去世的，因为生了很急的病。爷爷去世的时候，卉子的奶奶在芦花丛中睡着了，大家怎么都找不到她。奶奶没有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。那是卉子的奶奶心中永远的遗憾，永远的痛。她从不向卉子提起这件事。 “奶奶，为啥鸭子的腿这么短？”卉子啃着高粱饼，瞪大了眼睛指着水中的鸭子。 “嗯···让奶奶想想···因为这样，它们才会游得快。”奶奶抚摸着卉子的头发。 醉人的晚风中，晚霞散着柔和的光晕。太阳不像白天那般火辣辣的，却显得明净透彻，灿烂可爱——从一片宁静的红色中慢慢下沉，最后消失在地平线。晚霞像是棉花，有些蓬松，卉子禁不住想咬一口。天边的蓝色是朦胧的，一层一层变化着。它映着落日成了玫瑰色的团块儿，一切色彩都柔和起来，明净而温柔。这些日子里，一切的色彩都柔和起来，傍晚的芦花丛里一片阴凉。岸边的芦苇被飘来的波浪微微冲击着，发出低弱的瑟瑟声··· 不一会儿星星和月亮出来了。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，像是藏着巨大的秘密。月亮像害了羞似的，躲在几缕乌云后面，仿佛蒙上了一层面纱。 卉子和奶奶抬头看着星星。 “奶奶，天上有多少星星啊？” 奶奶摇摇头道：“多着哩，谁也说不清楚有多少颗星星。” “嗯···那等卉子长大了，一定要好好念书，告诉大家天上有几颗星星。”卉子说着，小巧的麻花辫一甩一甩的，眼中闪着几缕粼粼的波光。 卉子靠在奶奶的肩上，打了个哈欠，没一会儿，便睡着了······ 【二】 冬日的木里村，若是没有太阳，奇冷。黄昏短暂，没一会儿，夕阳便被黑暗吞噬。凉风中摇曳的芦苇梗，门前屋后的槐树、松树、油树、桑树都成了剪影，随夕阳一道，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，然后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。 夜晚的木里村，平静极了。家家户户点起昏黄的油灯，关好大门，吃起晚饭，凄厉的风声飘过潺潺的小溪，飘过空旷的原野，飘过各家的墙头，回荡在村子上空，让人听了不免打个寒颤。 村里人一撂下饭碗，就能听见打更人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”的打更声，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打锣声。雪夜，寒气把人们禁锢在被窝里，但那更声依旧不停歇，和着呼呼的风声，温暖了村里人的梦。 “奶奶，他冷不冷啊？”卉子趴在窗台上，隔着窗户看着，眼里有一滴清泪。 奶奶望了望窗外，说：“应该冷的吧，但他热爱这份工作啊···” “即使再冷，那份热爱会温暖他的。对吗，奶奶？”卉子的眼睛一闪一闪的。 “对啊，对啊，卉子真聪明。让她在这穷山沟里，上不了学，真是可怜了一块好苗子···”奶奶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，“都是奶奶不好···卉子想上学···” 奶奶从来不在卉子面前哭泣。可今天，卉子看得真切，奶奶真的流泪了。卉子连忙安慰奶奶道：“读书固然好，可这样卉子就要和奶奶分开了呀，卉子才不想和奶奶分开呢。奶奶不要哭···”卉子说着，便用小手替奶奶抹去泪水。 “卉子真懂事···”奶奶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，吸了吸鼻子，“ 卉子，奶奶问你，你想上学吗？” 卉子低下头，点了点头。想上学，是卉子内心的真实想望，但怕伤了奶奶的心，卉子从来不在奶奶面前说，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，默默地想。 奶奶摇着头，叹了口气。 “奶奶，您生卉子的气了吗？”卉子担心地问道。 奶奶摇摇头，摸摸卉子的脑袋，说：“怎么会呢？这是好事啊。咱们早点睡吧。“ 寒冷的雪夜，亲情温暖了卉子和奶奶，让她们睡得香甜。 【三】 卉子打记事起，就和奶奶生活在一起。跟奶奶在一起，卉子很开心。每次，卉子总和邻居说：“我要和奶奶永远在一起。我要快点长大，这样，奶奶就不不用受苦了，我要带她去城里，给她住大房子···”邻居们连连夸卉子懂事，奶奶则在一旁默默地笑着。 奶奶陪卉子玩，把好吃的留给卉子。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奶奶呢？”卉子想。 春天来了，阳光温情地照在木里村的每一个角落。叮咚的小溪又唱了起来，林间的小鸟又飞了起来。每个人的笑声都幽幽地在山谷中回荡。 奶奶去邻居家串门了，卉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。 “汪汪汪···”小狗叫了起来，卉子循声望去，奶奶回来了。奶奶的眼睛又红又肿，身后跟着一个女人，穿着时髦，面容姣好，气质绝佳，与卉子像极了。 “卉子，她是你的妈妈。”奶奶的声音有些沙哑。 那女人走近卉子，抱住她兴奋地说：“卉子，我是妈妈啊。” 妈妈···好遥远的词语。卉子使劲推开她，躲到奶奶的身后。 “卉子，你该去上学了，跟你妈妈去吧，去城里念书，将来考个好的大学，啊？奶奶不能耽误你啊。”奶奶摸着卉子的头，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。 卉子眼中闪烁着泪花，张了张嘴，欲言又止。 “奶奶···我会好好念书···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···” “嗯！好！”奶奶眼中含着泪花，点了点头。 第二天清晨，奶奶送卉子和卉子妈妈到村口，说：“卉子再见，在城里要好好学习···”奶奶吸了吸鼻子，用衣袖抹去眼泪。卉子点点头，眼眶又红了。 与奶奶道别后，卉子妈妈拉起卉子的手，说：“走吧。”卉子挣脱妈妈的手。卉子妈妈叹了口气，不再强求。 行至转角处，卉子回头，发现伫立在春风中的奶奶背已经驼了，头上的白发在风中飘动，一片萧瑟凄凉。卉子一阵心酸，向奶奶挥了挥手。奶奶报以艰难的微笑。 在那前面发绿的小山丘上，从树林到树林，在后面漫长的尘埃道上，在闪闪发亮的染红的枫树上，在薄雾底下隐隐发蓝的河面上，都留住了清新的晨光，起初是鲜红的，后来便是金黄的。到处都有大滴的露珠像辉煌的钻石一般，发出闪亮的光芒，仿佛也被早晨的凉气冲得干干净净。 【四】 卉子的同学都很友好。爸妈待卉子无微不至，但她并不快乐，没有以前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的味道。卉子在家一直都是沉默的，爸妈也无可奈何，渐渐地，也就接受了。卉子一回家，就回到自己的房间。卉子总会听到，妈妈在门口的叹息声。但卉子并不会因此而如何。 卉子做作业总会到很晚。妈妈每晚都给她送来一杯热牛奶，奶香四溢。卉子礼貌的说声谢谢后，便埋头复习。妈妈试着搭话，卉子总是不理，保持沉默。 卉子不喜欢放学，这意味着，要回到那个她不喜欢的家。所以每天，卉子总是最后一个回家。留下来帮老师忙啦，或者坐在位子上发呆，做作业。每天，当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，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，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时，卉子才会骑着单车回家。 所以她不喜欢周末的。 听说，奶奶找了份工，是帮村里扫地。村里没有公路，都是泥地。一到下雨，卉子总会痴痴地望着窗外，担心奶奶会不会滑倒呢，同桌说，卉子有“下雨情结”. 周六，又是一个雨天。雨如烟如雾，无声地飘洒在那空地上的瓦砾堆里、枯枝败叶上，淋湿了地，淋湿了房，淋湿了树。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布满了天空，压的整座城市都快窒息。 卉子靠着窗，望着没有生机的天空。“奶奶是个多么负责的人，风雨无阻。如果她不小心摔倒了，会有人扶她吗？”卉子鼻子发酸，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掉下来，掉在地板上，刺痛了卉子的心。 回去看奶奶！回去看奶奶！哪怕仅是远远驻足，也够了。卉子闪过这个念头，立即拿了把伞 ，骑着单车到了村口。 奶奶果然在啊。奶奶穿了一条褪了色的雨衣，弯着腰吃力地扫着地面。扫几处，便直直身子喘几口气。奶奶的背更驼了。额前的皱纹，也加深了不少。那一条条皱纹，是岁月的印记，爬上了奶奶的额头，脸颊，不曾舒展。奶奶走几步，不小心一个趔趄，险些摔倒。卉子看了，心里着急，却又不能出声。幸好，奶奶只是脚底发滑。卉子长舒了一口气。 “卉子，等过年了，奶奶用这点钱给你买件新衣服。你跟着奶奶，还没穿过几件新衣服呢···” 卉子一阵心酸。 “现在的我要好好学习。我还记着呢，以后把奶奶接到城里，享清福去。”卉子轻声说道。当时卉子这么说着，奶奶笑着说好啊好啊，脸上的皱纹便挤成了一团。 奶奶，卉子说话算话。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