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处

深处

陈思蒙

风吹开的书页氤氲着墨香，透过这历史的深处，我看到了你。
你站在那寂寥的御花园里，黯然神伤，又想起了马嵬坡下，娇娥离殇再无还。昭阳殿与蓬莱宫之间，相望两茫茫，思念无限。又到月圆时，园中花好，只是人不见。遥记当年长生殿下你与她“在天愿作比翼鸟，在地愿为连理枝”的誓言。可如今，只剩满目狼藉，无人共眠。
谁曾想，本要天荒地老，却怎奈造化弄人，天人永隔，寂寞难消。
你的思绪飘到了曾经的长安城内，那里歌舞升平，全城一片盛世繁华。而你，正是意气风发，登基为帝，抱得美人归。盛世之中，举国上下，一片陶醉。为搏美人一笑，你今朝赏金赐爵，明天封侯拜相，使得杨家气焰日盛，得势如日中天。于是，日日笙歌，夜夜花舞，“君王从此不早朝”，以至于朝政荒废，小人得道，可深陷温柔乡的你却从未意识到。
如往常一般，宫内奏起了霓裳羽衣曲，满殿仙袂飘飘，正是一片奢靡景象，你不曾想，此刻的边关报急，战事吃紧，长安城外，一片烽火连天。渔阳的战鼓震势而来，震得满城烟沙，震得你乱了阵脚，你带着她仓皇西行。未至百里，六军就停下了脚步，把刀枪指向了你身旁的她。
你在想些什么呢？你可能什么想了很多，也可能什么也不去想了，但是很清楚的是，你看到了那马嵬坡的落日，照到明晃晃的刀枪上，透着冷冽的光，那光令你心寒，也令你心慌。大唐盛世与三尺白绫交织在一起，成为了你与她在风中最后一次缓慢歌舞，你想让丝竹之音凝结在月色里，你想让依偎的美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。无奈世态炎凉，风月薄情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夕相处的她一点点地淹没在烟尘中，直至不见……
时过境迁，斗转星移，沧海桑田，郭子仪收复长安，你也得以重返故地，只是杨柳依旧，霓裳依旧，却不见曾经的人。你孤身挑灯，你辗转不能眠，那凄清的月光下，传来你的声声哀叹……
寻找起悲剧的缘由，才发现是你造成了这一切。你身为一国之君，却未以大局为重，最终覆水难收，过早地结束了盛唐气象。而你，也没能得到爱情的圆满，只落得个，寂寞依旧。
但是，功也好，过也罢，你终是一代明皇唐玄宗。
剪不断，理还乱，在你内心的深处，她的身影再次出现。你退出了兵荒马乱，她退出了骊宫御宇；不再喧哗，不再招摇；你沉寂如山峦，她平静如秋烟。你们的爱情依旧，你抖落一身风尘，不再有勾心斗角，车马劳顿，你们携手抚平一次次惊涛拍案，不再有风吹草动，不再有兵戈相见，有的是繁花落尽，铅华褪去后，于一隅静园中你侬我侬的长相厮守。
现在，我回过头，读懂了你的后悔，读懂了你内心深处的向往。从墨字深处回首，还是那被风吹过的书页，我却看到了与她依偎在一起的你——唐玄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