幻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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幻术 七（13）班 黄子熠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是醒着的。 因为我很早就从奶奶那里学会一种幻术，就是跟着下落的太阳合上眼睛，一直可以跌下去，跌到七岁——两岁——满月时，在那里可以找到我的爷爷。 我跌到七岁。那时候，我背着奶奶用棉麻布料做的书包，在学校小卖铺门口等爷爷来接。趁爷爷还没有来，偷偷溜进小卖铺买一包五毛钱零食尝尝，然后一个劲地喝水消掉嘴里零食的气味。但这只是我的想象，每次我一从兜里掏出钱，爷爷就骑着单车来喽，被逮个正着。爷爷推着车，我走在后头，书包放在筐里。回家的路是一条很长的古道，脚下的泥巴总是滑滑的，田沟里的水潺潺地流着，近旁的绿树都笼在湿烟里，半个葡萄柚似的落日被搁在树丫间。 突然间，我又跌到了那时的三个月后，一个雨日，仍是校门口小卖铺旁。土阶旁的水泡儿，泛来泛去地乱转，门前的麦陇和葡萄架子，都濯得新黄嫩绿。我蹲下身玩弄这一个个水泡儿，波光明灭中幻出爷爷的身影，我一不小心用手点破了这个带有爷爷的水泡。这个水泡一下子就消失，散在空中，越飘越远，我的爷爷，我亲爱的爷爷——像这个脆弱的水泡儿，在我的生命中，消失了。 一只熟悉的带有老茧的手拉起了我稚嫩的小手，我抬头一看，是五年前的爷爷，我还是个两岁的娃娃。前面是幼儿园的大门，贴满了米老鼠喜羊羊的图片。爷爷说，老师，孩子今儿我先接回去了。 于是这样，原本该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被爷爷接回家去了。那个时候，我嫌幼儿园不好玩，总是在园里和老师闹脾气，爷爷瞒着爸妈把我接回家，然后偷偷地带我去前岸公园里玩。爷爷总是对着我笑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，皱纹凹陷得特别深。爷爷就这么憨憨地笑着，我看着，于是天黑了。转头，是家中的竹窗帘儿。爷爷说，待会儿就有月亮上来喽。 果然，月亮款款地，悄没声儿地溜了进来，攀着那竹帘格儿往上爬，先是一个白道儿，再是半圆，然后便满盈了。我心生新奇，绕着爷爷转圈圈，直拍手叫好。 在爷孙俩的欢笑声中，我又晃晃忽忽往下跌，跌到了满月那天。 太小，我就躺在摇床上，眼前只是一圈圈黄晕的光来回波动。我没有哭，因为我转头，就是爷爷那张通红的脸。爷爷抱起我，蹭蹭我的脸蛋，那刺人的胡渣痒得我直咯咯笑。 爷爷说，好好好，乖孙笑了，乖孙笑了。 我失重地往下跌，就醒了。夜如墨染，依稀看到月儿黛青色的轮廓，又惊奇发现天边竟有几颗寒星眨巴着瞌睡的眼。阵风过处，是叶叶枝枝簇拥颤动的呼号，时而像俄罗斯民谣，时而像若有若无的诗歌。 我总是用这种幻术去见爷爷，去勾勒爷爷的模样，用整个傍晚的时间。 爷爷，您为什么要躲在这枚被吃掉一半的甜甜的夕阳里？爷爷，您什么时候才回来呢？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