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 终于，你还是离开了

狗

黎倩雨

记得你初来时，还只是一直熟睡的小奶狗。你静静地躺在纸箱里，微微发黄的毛蓬松地散着，四肢紧紧地蜷在怀里，眉头不时地紧蹙着。待你醒来，我才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你。你睁开惺忪的睡眼，发现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，有些不安，黑色的瞳仁如一掬清泉，骨碌碌地四下张望。你就这样来到了我家。
你同千万条家犬一样，并无什么不同，在乡村无忧无虑地生长着。可我生来就惧怕小狗，平日在家也总会刻意与你保持距离，每每你想要靠近，我总会惊叫着仓皇而逃。
乡野小路上，总少不了家犬的出没。上学路，是让我胆战心惊的梦魇。每次我独自走过田垄，往家走去时，总有一只大狗，让我心惊。但这些天来，莫名的，那只大狗不见了踪影，我心里觉得奇怪。那天，我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，回头一看，四下找寻，是你！你那小小的身躯对着那只大狗，全身的毛都耸立着，你瞪大了双眼，向它挥舞着那并不尖利的爪子，亮出那一口并不锋利的犬牙，你用尽全身力气发出“嗯嗯”的吼声……那只大狗见状，只是悻悻地溜了。
后来，我开始学着靠近你，我试探着向你丢了一块肉骨头，你满心欢喜，从远处一路小跑来，趴在地上大快朵颐，眉眼中尽是惊喜。我在夜里，悄悄地为你阖上窗，挡上那一束恼人的月光，你抻了抻腰，睡眼惺忪，我扬起一抹微笑，示意你继续睡，你的眉眼中尽是安心。午后，我向你勾了勾手指，你便立即奔到我的脚边，我第一次想要触碰你。你温顺地低下头，尾巴在身后来回地摆动着，我深吸一口气，你的温度顺着我的掌心蔓延到心中。
几年后，你生了一窝幼崽。家里人便张罗着把它们送给邻居。到了那天，邻居家来人把小狗抱走，你声嘶力竭地向他吼着，龇牙咧嘴，不安地来回走动，发出“哼哼”的声音，你摇着脑袋，将身子横在了仍在安睡的幼崽前，我知道，你在拼尽全力捍卫着你的孩子。你用舌头轻轻舔拭着小狗的毛发，用爪子轻轻的安抚着在睡梦中颤栗的小身躯，你紧紧地贴在它们的身边，似乎什么也无法将你和它们分割。双方就这样僵持着。碰巧，我放学归家。怕是那邻居等得急了吧，他打算就这样冲进去抱起小狗。你见我来了，好像看到救星一般，黑色的眸子里闪着光，你拽着我的裤腿，希望我能帮你，帮你救下你的孩子。他们进去了，抱起了小狗，你大声地嘶吼着，却被母亲一把喝住了。我悬浮的手终究也没能伸出去。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，只是“嗯嗯”地发出低吟。我站在原地，如鲠在喉……
后来的日子里，你一天天地消瘦了，昔日光泽的毛发仿佛一夜之间都黯淡了。你整宿整宿地不眠，趴在门外，就这样一直看着、看着……从那以后，你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，我从身边经过，你也不再侧目，你我形同陌路……
终于，你还是离开了……我突然明白，你的绝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