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心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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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实在是心绪不佳，已是话里带着芥末洋葱就差火药味了，呛了女儿他爸好几鼻子。他意外地没有接招，只还我几个白眼。 女儿下晚自习回来，察言观色询问：“妈，你怎么了？” 答曰没怎么，就是想发火。 女儿近前，伸出小胖手撸了一把我额头，弄乱那些散发，再用了平日我好心情时对她的柔声细语：“亲爱的老妈，有火就冲女儿发吧！发完就好了。” 就这么一个轻抚面颊的小动作、一句简单话语，清泉流过心间般，顿时，我满腹的抑郁不乐烟消云散。 ?我拍拍女儿稚气可爱的脸，话语里已全是轻松欢快：“对你发火，妈还有些舍不得呢！你刚这一句话，已让妈心情阴转晴了。” 人哪，真是很奇怪的动物。岁月磨砺去个性的锋芒棱角，却不会让原本柔细善感的心变得粗钝麻木。它仍会一如既往地，在乎一些小情节和被一些贮满真情的小心意打动。 儿童节的头一天，照例是家里唯一男子汉的生日，女儿也照例和我商量该送老爸什么生日礼物。我说：“礼物不在大小，能表达你心意的就好。” 对她说这话很有些醉翁之意。因为那天刚好是女儿每周唯一一天休息时间，想动员她跟我一起登山，又料想很可能会被不喜运动的她一口拒绝。 于是假公济私地循循善诱，没多费口舌便让女儿爽快做出决定：清早上山去农家，给爸爸买治病的鲜鸭蛋，作为生日礼物之一。 “——至于礼物之二嘛，我要亲自给老爸做一碗寿面！”女儿郑重其事宣布。 五月三十一日，天气少有的晴朗。清晨七点叫醒女儿时，金灿灿的阳光已从窗外射入。本来翻个身打算继续做美梦的女儿，被我一句“今天是什么日子？”激得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。 快速洗漱完毕，换衣穿鞋出门，我们娘俩一前一后往山中进发。 一路上女儿自然没少叫累喊渴的，且在快到鸭主人家门前时，被一根荆条挂住，摔倒在狭窄溜滑的山间小路上，毫无风度地哇哇大哭起来。可她一会儿，就在鸭主人捧出一篮鸭蛋时，破涕为笑了。 许是一下记起了我的精辟“攻心语”：“凡事心诚则灵，你不辞辛苦爬山去为爸爸买回的鸭蛋，疗效一定更好……” 满身大汗到家，女儿顾不上歇息，挽起袖子系了围裙就进厨房。我紧随其后想要理论指导和动手协助，被她很坚决地轰了出来，理由还挺充足：“是我给爸爸送生日礼物做寿面，有您什么事啊？” 对于女儿独立完成一餐饭的能力还有些怀疑。我蹑手蹑脚靠近厨房，躲在玻璃门后悄悄观望。做好倘若女儿手忙脚乱，第一时间冲进去帮忙的准备。 真是平日电视里的美食烹饪节目没白看，穿上围裙的女儿俨然一位厨艺精湛的资深主妇。 她取出土豆，动作有些笨拙地刮皮切丁再放入清水中漂洗，同时开了电磁炉锅里坐上水。土豆下锅焯的同时，火腿、豆腐切丁，先后放进电饼铛煎炒。手脚不停却阵脚不乱，没忘打开头顶的抽油烟机。 过了一会儿，想起什么似的拉开厨房门，却冷不防和我撞了个满怀。顾不上指责我对她的不信任，语气急迫：“妈妈，面粉在哪里？我要和面擀面条！” 好说歹说，总算说通女儿不必亲自和面擀面，就下现成的面条。同时迟迟疑疑打听：“能否问一下，你做的这寿面，名字叫——？” “‘吉祥红火面’——预示老爸人生吉祥，咱们家红红火火。”女儿匆匆回答。看来是手里忙着，没心思向我细解释。 吉祥红火面？哦，原来，就是把火锅底料加汤煮开了，加进刚准备的各种菜丁。这丫头，还真是有创意！ 赶在寿星中午下班到家的那一刻，热腾腾、红艳艳、香喷喷的一碗寿面端上饭桌，面上盖着一枚焦黄溜圆的煎鸡蛋。 女儿笑嘻嘻垂手而立，似等着顾客挑毛病提意见的小伙计，目光注视着筷子挑起第一口面的老爸，等他发话。 这唯一的“食客”嘴被占得满满的，只含糊而满足地来了一句：“味道好极了！” 虽然过后老公有些夸张地跟我抱怨，女儿做事没章法，厨房台面上锅碗瓢盆摆满，汤汤水水洒得到处都是，害他擦洗了一小时都不止。但是想必，他刚刚品尝寿面的同时，更感受着女儿诚挚的孝心，美滋滋得差点把舌头一起吞下？ 这碗用料简单的火锅面，贮满女儿的真心实意，虽难比酒店里花样繁多的佳肴美味，但浸润其中的爱意自会令品尝者铭记终生？ 不禁想起许多年前，第一次住校离家，一去就是半年。过年回家，母亲献宝一样取出一个小布袋，里面满满的竟然都是剥了皮的葵花籽！ “你妈每天晚上坐那儿给你剥瓜子。我还说她呢，你又不是没长手，不会自己剥啊？”父亲对我解释并表达着对母亲的不满。 “不是不习惯女子头一回离家那么久，晚上睡不着坐那儿没事么？”母亲轻声反驳着父亲。 我的泪，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顺着面颊，肆意流淌。为这源于亲人，不惊人却动人的琐碎情节、细小爱意。 …… 当年一粒粒为爱女剥着葵花籽的母亲，早已由衰老到永远离开人世；而那个上下牙轻触、于瓜子的美味中领受醇厚母爱的我，早已告别青春做了母亲。也正试着把从母亲那里传承来的爱，点滴渗透给延续我生命的人。 亲爱的女儿，一任时光流转，我的爱给你，你的爱伴我。因为彼此爱的给予获得，我们每一个平淡的日子，都那么绚烂多彩、摇曳生姿！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