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在石缝里的酸枣树
说起来有些年不去那山上了。若不是因山梁上剩下的那几棵花椒树,便也到不了那山上。不到那山上,又怎能被漫山的酸枣扯着记忆回到了儿时…… 坡上的酸枣树密咂咂挂满了青涩的酸枣,细密的花还在渐次开着,那酸枣也是渐次长着。这时节的酸枣还不成熟,那淡黄、细碎如米的花朵在枝叶间随叶浮动,引来蜂飞蝶舞。看着坡上的酸枣树,我却寻不到曾经长在石堰缝隙里的那棵酸枣树,枝干粗壮,结的酸枣又大又好吃。 那时也不曾见这山上有如此之多的酸枣树,除了石堰上的那两棵,便没有比这高的酸枣树了。 父母年纪大了,再爬那座陡峭的山已经很吃力。这两年,我们劝说着,不让父亲再去种那坡里的地了。早些年,从村外到田间地头的路不好走,上山的路就更难了。那时我们小,看着父母走那路,爬那山,很轻松。如今条条路都修的平坦,都修到了山下,父母却爬不了那座山了。 小时常常跟着父母去种那山坡的地。春天里,父母干着活,我挖着各种能吃的野菜,看着长在山坡上和石缝里的酸枣树开满细密的花,心里便期待着秋天能快点到来。一季咋就这么长呢?哪像现在,日子匆匆。 小孩子干不了地里的活,跟着到坡里多半也是玩。尤其是秋天,山上的酸枣和各种的野果,诱惑着我们。还青着呢地周边的酸枣就让我们摘的差不多了。手也被酸枣树上的尖刺扎得生疼。那些长在高处石缝里和陡峭地方的酸枣树,小孩子很难摘到,直盯着上面的酸枣眼馋。 在地边的石堰缝隙里有两棵酸枣树,树干都比我老奶奶的旱烟杆还粗呢。因在自家地边,又长在石堰高处,便少了许多小孩子去摘。我仰着头看那密密麻麻的花,再看石堰上长出的杂草,都没有酸枣树高大。从初秋开始,酸枣还没有完全红透,便开始择摘着吃,酸枣枝头的花还开着呢。加之近旁的一颗荆花开得招摇,所以,那花常引的那蜜蜂在周围石缝里建起蜂巢。不小心被蜂叮一口,被尖刺扎是常有的事。酸枣树枝头上的花结果晚,个头小,成熟晚,有些不曾红透冬天就来了。 酸枣树长在石堰中间,那枝干肆意的漫过堰边的杂草向外伸展。似乎在俯视那块土地。从石堰的底处向上看,像一把撑开的雨伞,七八九岁的小孩子很难摘到,也是很危险的。每年这树上收获的酸枣,仅够我和邻家伙伴拉馋。隔三差五,我的口袋就鼓起来。 每到酸枣成熟的时候,父亲干完地里的活,就会给我们带一把酸枣回家。父亲总会挑拣着那些成熟又没熟过火的酸枣摘,个头大的都和小枣差不多了,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回味。因那酸枣仁是味中药,那酸枣胡我们舍不得扔掉,一粒粒攒着,秋末就能卖钱了。 记得有一年,父亲给我们摘了很多,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起,把那熟透的酸枣和个小的选出来,放上白糖熬制成汁分给我们喝。那是纯天然的,无任何添加剂。哪像现在,多数饮品是用各种的色素和香料勾兑出来。母亲过滤出酸枣汁,会把那酸枣胡晒干攒着,等街上有人来吆喝着收药材的,便拿出一起卖掉。每年那树上的酸枣胡都能卖好几角钱。 两棵酸枣树紧挨着,从缝隙中长出来。由着风雨,依然长得那样粗壮。春天开始发芽、开花,初夏里一树嫩绿的叶子托起一串细碎的花。看着那酸枣才如高粱米粒大小,感觉那酸枣长得好慢。等的心急,就问父亲那酸枣长成啥样了?问得父亲烦了,便撂下一句,还早呢急啥!秋天才熟。心里便默数着日子,可离秋天到底还有多少天呢?我总是数不清那日子。就像我从来都没有数清酸枣树上的酸枣一样。尽管从刚刚微红,我就开始数着吃,一直数到那两棵树上的酸枣摘光,再到叶枯枝冷,我都没有数清到底吃了多少颗酸枣。直到心里多了这一层酸甜的回忆。那酸枣树就成了我们心里隐隐牵挂的一桩事。 记得那时山上的树木杂草没有现在茂密。总见三五成伙的人约着,挎着提篮或带着绳提着镰刀,漫山坡割着杂草晒干作柴烧。所以,坡上的酸枣树也不能幸免。没被割回家当柴烧,能有酸枣成熟下来的也算幸运。我也拾过柴火。父母割回家的柴火里也有酸枣树,上面还带着酸枣,我和老奶奶坐在门外,把摊晒开的酸枣从枝上一颗颗摘下来,也可留着熬汁,也可随时吃掉。那酸枣胡是必须留着的。但是,石堰上的两棵酸枣树父母不舍得割掉,也不会让别人去割。所以才比别处的长得高大。 日子是不禁混得。父母的日子就像石堰上那棵酸枣,经了风霜雨雪,经了辛酸苦楚,滤尽苦涩,在酸酸甜甜中熬着,在时间里熬制成汁。从我们个子矮由父母摘,再到由着自己摘,几年的光景也已过去,那酸枣树也长高了不少。那酸枣渐次红透既好吃又好看。其实,微红的酸枣最好吃,有厚厚的肉。熟的过火就剩皮,慢慢也就干在了枝上,等冬天里的一阵冷风便吹落了。来年又是一树的花,一树的果。我完全可以装满口袋在街上炫耀。 “喂!你吃红的还是青的?给你红的,给他青的吧。把胡留着,谁扔掉了胡,就不给谁。”一颗颗分,一颗颗吃。伙伴们夸着酸枣好吃,我炫耀着那两棵酸枣树…… 时光就这么溜走了吗?咋连这山都变样了呢。秋天的酸枣,充盈起了我的口袋,也充盈了那段时光和记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