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一个传说

　　故事发生在我出生的地方，这里有一座年代久远的老城。在我很小的时候，它已破败不堪。高矮不平，宽窄不一，更多的地方已没有了城砖的保护，裸露在外的夯土任凭风雨摧残，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“水道”。然而，就是这古老又破败的城墙，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穷的乐趣，即使在今天回忆起来，也是甜甜的幸福。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的求学之路越走越远，很少有时间再去城墙上游玩。可关于它的传说，始终刻在我的脑海深处，期待有一天可以一探究竟。

　　日子总是平凡的，虽悄无声息，却可磨灭一切。如果不是因翻修城墙闹出了事，我差点忘记了那个传说，一个关于老城的神奇的传说。

　　随着发展经济的需要，把老城打造成一个旅游项目，以此来带动地方GDP的增长。无论是出于美观还是安全因素，破败的城墙都要推倒重建。这引起了城中几个年老居民的反对，尤其那个住在城隍庙中的老人，甚至可以说是反抗。老人们说城墙的四个角中分别住着四只金牛，这四只金牛一齐发声，便可以使城墙无限制地长高，无论多么凶猛的洪水，也漫不过、冲不垮，城中的居民就会安然无恙。对于这样的传说，生活在这一地区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，只是很少有人相信这是真的，但是老人们相信。即使是这样，也不能阻止城墙被拆毁重建的命运。就在最后时刻，住在城隍庙中的那个老人站了出来，她居然开口说话了。就连跟她一个战壕抗争的那些老人们，也都以为她是个哑巴。看来，在这座城里，没有一个人不认为她不是哑巴。就在不久前，老人在当众受了辱骂后，都没有张嘴辩解。

　　这座年代久远的老城中，不乏古色古香的建筑，墙面虽然风化严重，可看上去还算结实，只是早已没有人居住。这样的地方，自然是孩童们玩耍的好去处。因为这些旧房子就在城隍庙附近，所以老人总是看着三五成群的孩童们在这里玩耍，嬉笑打骂，孩子们笑得再开心，老人也是没有表情地看着，哪怕有三五个孩子围殴一个更小的孩子，老人也是没有表情地看着。在一个春阳姣好的午后，几个孩童结伴来这里玩抓迷藏，可是老人不知道为什么，拦在胡同口外，生拉硬推地不许任何孩子进入。当其中一个孩子把家长叫过来时，老人还挡在胡同口外。那个家长因为她的孩子被老人推倒而擦伤了胳膊和膝盖，在讨要说法被漠视后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，开始大声地辱骂老人。骂声招来了其他孩子的家长，又有几个家长也被激怒了，加入到声讨的阵营中。要不是过路的好心人劝说，真不知老人会被骂到什么时候。只听有人说，如果不是看你这么大岁数了，一定饶不了你。直到所有的人都散去，老人始终不发一言，默默地走回庙前的石墩上坐下。突然，胡同内有几处房顶塌落，有几处短墙倒塌，最不可思议的是，临胡同的那段最长最结实的院墙完全倒塌。第二天，这消息不胫而走，传遍了城中的每个角落，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，都说是老人救了那几个孩子的命。这事越传越玄乎，也让老人越来越神秘。直到此时，人们才意识到，居然没人知道老人有多大岁数，没人知道老人的姓名，没人知道老人的家在哪里，甚至没人听老人张嘴说过话。

　　老人说，冥冥中有些事，不由不信。当所有人跟着老人沿着城墙走了一圈后，老人问道：“你们发现什么了吗？”有些人在思考老人的问话，有些人在纳闷老人要说什么，有些人在怀疑老人故弄玄虚。稍停片刻，老人继续说道：“你们看，整个城墙上都长满了野山枣和其他野生植物，只有城墙的四个角上什么都没有。”所有人努力去回想，其余三个城角确如眼前这个城角一样，就连生命力以顽强著称的小草也不长一棵。老人又说道：“这里之所以寸草不生，是因为金牛的光与太阳的光遥相呼应，五行中称‘金克木’，所以这里什么也长不了。”有人质疑道：“太阳怎么属金性了？”老人道：“在古时候，太阳被称之为‘金乌’，你们现在就可以用手机上网查一下，看我老婆子说的对不对。”围观的人不少，还真有人拿出手机来查。老人也不在意，继续说道：“现在正值春季，是万物生根发芽的季节，你们大家可以在这个角的砖缝里找找看，各种各样的种子有多少。” 有几个人顺着城角走了一圈，在砖缝中扣扣挖挖，还真弄出不少植物的种子和树叶。围观的人即使不全知道诗句“野火烧不尽，春风吹又生。”可都懂得这诗句所蕴含的道理。这时候，已经有人开始相信老人说的话了。老人又自顾自地说道：“你们看看这个角，是不是很完整？它少一块砖了吗？它漏出一点土了吗？”老人这一说，才让所有人真正惊讶起来。虽然这里的城砖也有风化的迹象，可每一块都是完整的，以至于整个城角都是完整的。历时几百年的风雨洗礼，因它的颜色跟周围完美地融为一体，才被忽略了它的完整。突然，老人面向城中城隍庙的方向跪了下去，口中叽哩啪啦地念了一通，听起来还挺有韵律。随即老人以额头触地，双手以掌时快时慢地拍打地面。片刻后，老人起身，让人找来一把铁锹，就在城角和墙体的连接处往下挖了一个近一米深的长方形洞。老人说：“你们去看看被挖出来的那些土。”虽然不明就里，所有人还是围了上来，看看土，又看看老人，所有人都是一脸的茫然。“你们再看看洞里有什么？”老人说完就不再说话了。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，这挖出来的土和空空的洞，没什么不同啊。好一阵子，所有人把目光都投向了老人，等着老人给出答案。“啊，我知道了！”一个干事模样的人惊叫道。“快看、快看，朝向墙体的那一面。”大家伙儿这才注意到，原来朝向墙体那一面上覆盖了各种各样植物的根系，交叉纵横就像一张网。而其它三面什么都没有，就像挖出的土一样，除了土还是土。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。老人又开始说话了，“这下你们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吧？”“您是说这底下真的住着金牛？”让人相信这个事实，还是有点难！当老人告诉他们底下已没有金牛时，所有的人似乎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。老人径直走到一个负责人面前，说道：“即便真有金牛，我们凡夫俗子肉眼凡胎，又怎会看得见。就算没有金牛，这城灵气尚在，如果拆毁重建，有百害而无一利。如果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补修，不仅省时省力，少些花费，还能留住灵气，造福一方。”紧接着老人又补充道：“我老婆子良言相劝，你们好自为之。”说完，老人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　　之后的几天里，人们看到老人默默地坐在城隍庙前的石墩上，一坐就是一整天。无论谁说什么问什么，老人都像没听见一样，好像又回到了大家都认为的那个哑巴似的。老城终于开始动工了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补修。也就是从动工那天开始，人们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老人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。很快，从春季走到了夏季，老城的补修工程赶在雨季前完工了。崭新的青砖，在细腻的白灰的粘合下，一块挨一块拔地而起，远看壮观，近看高挺，人们沉浸在对生活美好的憧憬之中。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随风而下，风停雨住后，一个消息迅速传开，城墙西北角倒塌了。就在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，又一个消息传来，有人在城墙西北角偷偷挖了一个大洞，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。里面到底有什么，不曾听人说起。同时又有一个消息传出来，就在倒塌的城角连接墙体的断面的底层正中心位置，土层是松动的，形状就像一头牛，只是比普通的牛大一些。越来越多的人说老城的灵气被破坏，神牛天威被犯，已经从城墙西北角破墙而出，向西北方沿天路上天去了。更甚至传说，有人在清理倒塌的城砖时，在城墙根处发现了牛蹄印。总之，说什么的都有，但都拿不出铁证来让人信服。

　　世人都是忙碌的，世人都是难料的，可世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，那就是人心不古，世风日下。